几天前，我接到村里一个恶霸的电话。 接电话的时候，我怀疑我是不是又在问一年级生关于学校注册的事情。
前些年，一年级按户籍地分区。 根据就近原则，我乡被分配到离乡最近的小学。 但是大家都觉得它不是社会公认的最好的学校。 所以每年暑假前，我都会努力看看能不能考上理想的学校。 每次快放暑假的时候，我都会接到很多村里的电话，询问报名事宜。 对了，我再问一下：你们能不能想办法让我的宝宝入读某所学校？ 该不该请客，该不该送钱？ 不能让宝宝输在起跑线上。
每次接到这样的电话，我都要反复解释政策。 是不是你想的那样？ 政策就是政策。 对方说谁谁，找到的人就跟宝宝汇报了，还说要多少钱。 最后实在想不通，只好说，那你去问问他们找谁，你自己去找，我真没那个本事。
还好，当我拿起电话的时候，牛二蛋并没有说他宝宝入学的事，只是通知了我一声。 说他婆婆生了三个孩子，正好是这个周末的满月。 酒店位于皇土情宾馆。 我说，你生了三个孩子，何必过满月呢？ 以前大家满月后才给老大看病，但实行计划生育后，生的孩子少了，有些人开始给老二过满月了。 不过我好像还没穿过传送门。 牛二蛋说，按你说的，国家提倡三孩。 不给三个孩子满月，怎么对得起党的好政策？ 你一定要来，帮手的都是我们村的，到时候还得给我们摆个招呼台。
农村就是这样。 做生意的时候，一般都会安排在门外工作的人收礼物。 不仅因为他们要写礼仪书登记，还要收钱。 这样才不会接受假币，也不会最后对账不对。
满月酒安排在周六中午十二点。 十一点，村里的人陆续到了。 开车的，骑摩托车的，坐摆渡车的，还有相当一部分城里给孩子做饭的妇女大妈，带着孩子早早就来了。
牛二蛋站在门口迎接，打招呼，抽烟。 然后一进门就有帮手迎上来，安排坐下，倒水，端茶，抽烟。 来的人坐在一起谈天说地，吃葵花子，抽烟，等到十二点大家都到齐了，再一起吃个酒席。
宴会前，我坐在礼桌上。 散客不坐席，只是进来行个礼就走。 大部分都是吃过饭后才来登记的，也有人饭前先行，说是饭前先行的人少，人不多。 宴席结束，人人行礼，更何况是拥堵，还得等很久。
在等待开桌的时候领取礼物的过程还是比较轻松的。 就这么坐着看着门口进来的人，全村的人都打招呼，然后听候座的人说话，甚至可以说是吵闹。
宴会快开始的时候，刘娃子一家四口从门口进来了。 六洼子是我村的定点扶贫户。 他非常热情和聪明。 一个字要了孩子的命——懒惰。 果园一年四季长满青草，没见过没有青草的时候。 六娃子跟人家说，你看我家的地，肥料满地，太大了，草拔不掉，长得那么快。 其实谁都知道，他几乎没有除草过。
六娃子在果园里年年亏损，情况一塌糊涂，他成了村里唯一的定点扶贫户。 六个孩子也被政府安排到天然气钻井队工作，婆婆为城里两个上学的孩子做饭。
我村是一个混姓村。 我和六娃子没有亲戚。 按照老爷子以前的称呼，六娃子叫我舅舅。 他身上穿着气钻队发的红色工作服，还算亮眼，只是裤腿上的泥没有洗干净，一双胶鞋也沾满了泥。 他一进门就大声叫我啊叔叔，手像掏烟一样伸进裤兜里。 我回应，说你全家都在？ 他说正好是周末，两个孩子可以过来吃点好东西。 往裤兜里掏烟的手还没拿出来，我说你别拿出来，大叔给你抽根烟。 他把我从礼桌上拉下来，拿起我送给他的莲王，笑着说：“叔叔，要不要给侄子抽支好烟？” 我说大叔身上的烟还不如《人间事》里的芙蓉王。 他说他不信，我只好拿出自己的软云给他送了一个，说没有芙蓉王康那么硬。 他放声大笑，露出两排被烟熏黑的牙齿。
看着刘娃子一家从礼桌旁经过，和另外一家四口坐在一桌。 十个人的桌子上有两个空位。
和我一起领礼物的老李，看着刘娃子一家路过，对我说：“我家宝宝是个好宝宝，我没钱毁了我家宝宝。” 我说：“你说的不对，应该是宝宝是个好宝宝，只是一句偷懒的话，害了宝宝。” 老李笑道，你说的是一针见血。
六娃子婆婆刚坐了过去，又回到了礼桌上。 小子光着脚，脚上穿着一双十字拖鞋，一身碎花长裙。 碎花裙下，露出漆黑的大腿，黑黑的手腕上挎着一个黑色的手提包。 他让她行完礼就安心吃饭，边说边在礼桌上抓了很多瓜子。 抓着瓜子，我可能记得我是来凑钱的。 满手的瓜子打不开另一只手的手提包，只好把瓜子放回盘子里，空着的手把钱拿出来。
她递给我一张一百元的面额，说帮我报名。 老李在礼书上写道：韩振国赠礼一百元。 韩振国是六娃子的名字。 她从手提包里翻出一张五十元的和五张十元的，数了两遍确定是一百元，然后递给我，说老四现在打电话来要送他礼物 ，你看我不是拿了现金吗，正好零钱够了。 我笑着说整改就好了。 只看了，让老李在礼书上写：韩振华的礼是一百元。
转过头，主持仪式的人消失了。 我说，你还没放到袜子里吗，阿姨走了。 老李说摊子你管不了，就多拿了一双袜子就走了。
我们这里的满月酒，一定要回礼给送礼人一双袜子。 一般袜子放在礼台上，由接受礼金的人分发。 每份贺礼发袜子一双，收礼钱的人要绝对负责。 一开始老李提醒我，我说这个社会，一双袜子谁少谁放这里，在场的人自己拿就行了。 这还是个意外，六娃子的婆婆送了两个人的礼物，拿了三双袜子。 我没看，老李看了也没好意思说。
老李逗我，说你今天有事，收了礼物就受不了摆摊，过一会又不能跟师傅交代。 我说很简单，如果你也登记我的礼物，我不拿袜子不就数不过来了吗？
